7月中旬至7月底,國務院安委辦派出8個工作組對16個省(區、市)開展了安全生產明查暗訪。
1.國務院安委辦明查暗訪重慶:有危化企業生產區設置多處休息區,危化品存放“貨不對文”
7月26日~28日,國務院安委辦第五明查暗訪組趕赴重慶開展危化品安全生產明查暗訪。應急管理部化學品登記中心對重慶已登記的179家危化品生產企業進行統計發現,長壽區和涪陵區危化品企業數量和構成重大危險源生產企業數量最多。
第五明查暗訪組先后抽查長壽區重慶飛華環保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后簡稱飛華環保)和重慶農藥化工(集團)有限公司(后簡稱農藥化工),涪陵區重慶天原化工有限公司(后簡稱天原化工)和重慶建峰浩康化工有限公司(后簡稱建峰浩康),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跟組實地采訪。
第五明查暗訪組在上述4家企業明查暗訪中共發現問題隱患42項,其中重大隱患14項。具體包括生產區內設有值班宿舍 、生產裝置區設有控制室、現場危化品違規儲存、安全職責規定和安全培訓教育工作不到位等。
生產區違規設置多處休息區
建峰浩康始建于2008年6月,目前共有員工115人,主要產品為甲醛、六羥甲基三聚氰胺、醚化蜜胺樹脂和甲醇,其中甲醛年產8萬噸,相關儲罐構成重大危險源,相關氧化工藝屬于重點監管的危險化工工藝。
7月28日下午,記者隨明查暗訪組在建峰浩康甲醛反應裝置區檢查時,眼睛和鼻子能感覺到明顯刺激性。
順著樓梯走上甲醛車間二樓,原控制室已停用,內留有多個座椅,兩名司機正在控制室休息,與《危險化學品安全專項整治三年行動實施方案》要求不符。該文件明確,涉及爆炸危險性化學品的生產裝置控制室、交接班室不得布置在裝置區內,已建成投用的必須于2020年底前完成整改。
“甲醛裝置上面的控制室沒有進行封閉,成為司機休息室,這里不能有人員。”明查暗訪組專家、中國化學品安全協會高級工程師劉嘯武表示。
隨后,記者跟隨明查暗訪組沿著倉庫旁臺階往下走,發現在臺階底部設有值班宿舍,宿舍狹窄空間里擺有床鋪,并有值班人員休息,與之相鄰的更衣室也有六七名員工休息。除此之外,明查暗訪組在靠近圍墻的房間內也發現四五名員工正在午休。
劉嘯武說:“甲醛比空氣重,易燃易爆且有毒,臺階下方的密閉空間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一旦發生毒氣聚集,很容易導致群死群傷。”因而危化品生產區一定要進行人員控制,不能有固定休息宿舍,也不能設置過夜值班室。
此外,明查暗訪組實地檢查天原化工生產廠區時發現,該公司氯氣處理裝置和氫氣處理裝置之間的房間內設有更衣室、休息室,以及供人員休息的長椅和空調。
天原化工于2005年搬遷至重慶白濤化工園區,共有員工528人,主要產品包括燒堿、液氯、鹽酸、氫氣、次氯酸鈉、二氯甲烷等。其重大危險源包括氯氣液化及包裝工序、甲烷氯化物裝置一期、甲烷氯化物二期和甲醇儲罐區;重大危險工藝包括電解工藝(氯堿)、氯化工藝、加氫工藝和過氧化工藝。
天原化工氫氣處理裝置旁的房間原為休息室,現改為更衣室和工具間。明查暗訪組在現場發現屋內擺放有座椅和長凳,且空調為運行狀態。
天原化工員工解釋稱該房間已不再作為休息室使用,但該空間客觀上為員工提供了可能的休息場所。
“這個房間一側有氫氣,一側有氯氣,存在較大危險性。”劉嘯武說。他建議,對生產區內類似休息場所采取封閉措施,避免人員操作和長時間逗留。
明查暗訪組在天原化工檢查時還發現,其生產區存在控制室的問題整改并不徹底,生產設施周邊還保留有多個控制室,風險大,明查暗訪組督促天原化工盡快實施搬遷計劃。
現場管理混亂整改不徹底
農藥化工創建于1997年3月,目前共有員工504人,每年生產殺蟲雙(單)折百5000噸、殺螟丹原藥2000噸、螺螨酯原藥600噸等。其廠區內的液氨罐區、動力分廠冷凍站、液氯儲存區均構成重大危險源,其生產過程中氯化工藝、烷基化工藝、加氫工藝均為重點監管的危險化工工藝。
正式進入農藥化工生產廠區前,該公司工作人員為明查暗訪組播放了企業基本情況介紹和基礎安全知識講解視頻。工作人員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這是為了幫助進入廠區的人員了解基本安全常識,提高安全防護意識。
進入農藥化工生產區域后,明查暗訪組發現殺蟲單(雙)車間已經停產,進入為期一個月左右的整體檢修期。明查暗訪組專家在生產區域多個庫房內發現危化品存放有嚴重的“貨不對文”現象。
明查暗訪組指出,這屬于儲存方式的重大變更,但農藥化工相關人員并未意識到該變更需要履行變更管理程序。該公司員工解釋,將大量危化品存放于倉庫只是停工檢修期間的臨時行為,并非長期固定放置。
“類似倉庫儲存其他品種物品的情況需要做臨時管控措施,說明需要在該倉庫儲存的原因,該倉庫能否滿足該品種儲存要求,企業要采取哪些安全措施等,因為有些臨時存放的品種是有毒的,有些還是禁忌物。”劉嘯武說。
明查暗訪組在對農藥化工進行現場檢查時發現,農藥化工還存在未按國家標準分區、分類儲存危險化學品現象,如按照安全評價報告,固體光氣應儲存于固體倉庫,實際儲存于特管庫(液體)4區。
另外,農藥化工還存在超量、超品種儲存危險化學品行為。該公司倉庫內儲存的回收甲苯、回收甲醇、回收二氯乙烷等危險化學品的數量超出安全評價報告中給定的最大允許儲存量;醋酸乙烯酯、環丁砜、間叔丁基苯酚、氯乙醛縮二甲醇、鹽酸羥胺等危險化學品的儲存存在超品種儲存現象。
農藥化工危化品管理與規范嚴重不符,前不久就有專家組對其進行檢查,明確指出其危化品存儲方式存在重大隱患,再次檢查發現整改仍不徹底,還存在較大問題。
“你們公司需要存放的品種太多,很多可能相互禁忌,一旦保存不當,或由于其他問題導致火災,事故風險非常大。”劉嘯武指出。
安全職責和安全培訓不到位
飛華環保成立于2014年,共有員工211人,其主要產品包括氯氣、78%硫酸、10%次氯酸鈉、36.5%鹽酸、硝酸等。與前述三家公司類似,其廠區內存在重大危險源甲醇甲醛罐區,生產環節也存在電解工藝(氯堿)和氧化工藝等重點監管危險化工工藝。
飛華環保是國有企業,明查暗訪組在檢查中發現其安全生產責任制中黨委書記的安全職責沒有體現“黨政同責、一崗雙責”的要求;總經理作為安全生產主要負責人,安全職責中缺少“建立健全并落實本單位安全生產責任制”的內容,不符合《安全生產法》要求。
此外,明查暗訪組在對建峰浩康的檢查中也發現其存在安全生產責任制落實不夠徹底的現象,其董事長安全職責未能覆蓋《安全生產法》規定的主要負責人七項職責。
劉嘯武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企業安全生產主體責任一定要落實到位,企業負責人的安全職責要覆蓋職責制定和落實考核。
除了企業主要負責人安全職責不完善外,明查暗訪組還發現部分企業存在安全教育培訓不到位的問題。如明查暗訪組檢查天原化工電解車間時,現場詢問車間技術人員和操作人員可燃氣體報警器設置值的含義,無人能回答。
企業安全教育培訓不到位后果嚴重。7月8日,天原化工1名入職2個月的新員工進入今年3月開始試生產、7月7日停止生產的裝置內部修補濾布,因石油醚中毒死亡。
從根本上講,這起事故折射出企業安全教育培訓不到位的問題。“員工如果具備基本的安全意識,也不會進行這種操作。企業要深刻吸取教訓,強化全員安全教育培訓。”劉嘯武強調。
除了上述問題外,明查暗訪組在檢查中還發現企業存在報警器未正常運行或企業未及時處理報警、甲類倉庫多處危險化學品包裝缺乏安全標簽、倉庫間距不夠、設計圖紙與生產實際不符、操作規程及工藝控制指標不完善等多種問題。
針對明查暗訪組提出的問題,相關企業均虛心表示接受,并將舉一反三整改落實。明查暗訪組要求地方應急管理部門嚴格監督相關企業進行安全整頓,細化整改時間安排和具體措施,確保安全整改保質保量完成。
2.國務院安委辦明查暗訪海南:部分危化企業對講機防爆等級不達標,油料發車區擅自安裝加油槍
7月29―30日,國務院安委辦第五明查暗訪組趕赴海南省開展了化工和危險化學品企業安全生產明查暗訪工作。應急管理部化學品登記中心對海南省已登記的25家危化品生產企業進行統計發現,安全生產較高風險地區主要集中在洋浦經濟開發區、澄邁縣和東方市等地區,其中洋浦經濟開發區構成重大危險源生產企業數、風險較高企業數均排第二位。
第五明查暗訪組先后對洋浦經濟開發區的洋浦傲立石化有限公司(后簡稱傲立石化)、海南逸盛石化有限公司(后簡稱逸盛石化)和澄邁縣海南富山油氣化工有限公司(后簡稱富山油氣)進行明查暗訪,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跟組實地采訪。
第五明查暗訪組對上述3家企業進行檢查共發現問題隱患26項,其中重大隱患9項。具體包括企業在安全生產方面投入不足,自動化控制系統不符合規范要求;企業部分工具或設計不符合防火防爆要求,在爆炸危險區域使用非防爆電氣設備、控制室與甲類罐區安全距離不足等;企業生產安全管理不到位,在役化工裝置新改擴缺乏正規設計,操作規程管理不規范、上級安全相關文件落實不到位等。
自動化控制系統與要求不符
傲立石化成立于2004年1月,共有員工86人,主要產品為甲基環戊二烯三羰基錳(無鉛汽油抗爆劑)。其金屬鈉倉庫構成重大危險源,生產中氧化工藝屬于重點監管的危險化工工藝。
傲立石化相關負責人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提供的資料顯示,該企業已完成涉及“兩重點一重大”生產裝置、儲存設施的可燃氣體和有毒氣體泄漏檢測報警裝置、緊急切斷裝置、自動化控制系統的建設完善。
但明查暗訪組對傲立石化進行明查暗訪時發現,傲立石化危化品管理不完善,乙炔瓶、氧氣瓶混存混放;自動化控制系統不符合規范要求,氧化反應和合成車間及環鈉工段都未能實現自動化控制,構成重大安全隱患。
另外,傲立石化部分報警器連接保安室,存在保安兼職查看廠區報警情況的現象。明查暗訪組建議傲立石化將保安室報警器拆除,將其連接至控制室,并配置足額專職人員監測和處理廠區報警情況,減少安全風險。
明查暗訪組在逸盛石化廠區注意到,逸盛石化涉及重點監管危險化工工藝的自動化控制系統也不符合要求,加氫工藝沒有設置緊急停車系統。
逸盛石化成立于2010年5月,共有員工520人,其主要產品為精對苯二甲酸和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醇酯,其廠區部分罐區構成重大危險源,且存在加氫工藝、氧化工藝等重點監管的危險化工工藝。
當地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提供的資料顯示,海南已完成23家危險化學品生產企業分類整治,其中要求逸盛石化等7家企業限期改正。
部分裝備、設計與防火防爆要求不符
富山油氣創建于2006年12月,共有員工86人,主要產品包括液化氣、混合苯、混合二甲苯、低硫燃料油和瀝青,其生產不構成重點監管的危險化工工藝,但有原料油、混合苯罐區、汽油、柴油罐區、液化氣罐區等多個重大危險源。
在富山油氣廠區,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看到有多個醒目的安全標語,如“安全來于警惕,事故出于麻痹”“精心操作,安全第一”等。
但明查暗訪組在富山油氣生產廠區仍發現不少安全生產問題。在消防控制室門口,明查暗訪組發現控制室面向甲類罐區一側有門,不滿足防火防爆要求。另外,富山油氣中心控制室與甲類生產裝置間距不滿足《石油化工企業設計防火標準》要求。
“消防控制室和中心控制室為一類重要設施,與甲類裝置的距離至少要40米,實際距離肯定不夠,后續需要找設計院進行核實。”明查暗訪組專家、中國化學品安全協會高級工程師劉嘯武指出。
明查暗訪組發現傲立石化和逸盛石化也存在部分工具或設計不符合防火防爆要求的現象。如傲立石化爆炸危險區域使用非防爆電氣設備,環鈉工段(甲類)使用的電風扇線路破損,罐區緊鄰危廢倉庫,防火間距不滿足規范要求;逸盛石化配置的防爆對講機防爆等級為ⅡB,不適合在氫氣生產場所使用。
劉嘯武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危化企業的爆炸危險區域存在可燃氣體泄漏和聚集的風險。如果企業使用不防爆的電氣設備,通電之后一旦產生電火花,就有可能引燃可燃氣體,造成火災或爆炸事故。
生產環節安全管理不到位
除自動化控制系統不符合規范要求、部分設備不符合防火防爆要求外,明查暗訪組在海南進行安全生產明查暗訪時還發現,部分企業還有在役化工裝置新改擴建缺乏正規設計、操作規程管理不規范、上級安全相關文件宣導不到位等問題,生產環節安全管理水平還有待進一步提升。
明查暗訪組實地探查發現傲立石化制氮系統設計混亂,跟組專家多次要求比對正規設計院出具的設計圖紙,傲立石化始終無法提供。明查暗訪組在檢查過程中還發現傲立石化存在危廢庫布局混亂、缺乏必要報警設計,庫內違規停放工程鏟車等生產安全管理問題。
明查暗訪組查看逸盛石化PTA裝置操作規程時留意到,其中部分核心工藝控制指標設定值為絕對值,缺乏常規狀況下應具備的控制范圍、報警值和聯鎖值,現行控制參數表也缺少溫度控制等指標。
記者跟隨明查暗訪組檢查富山油氣油品發車系統,跟組專家發現油料發車區設有加油槍。企業員工對此說法不一,有人說加油槍內為柴油,供廠區內部專用,不對外開放;也有人說不是汽油也不是柴油,裝的是生產用油。
“這個加油槍肯定不屬于正規設計,也未及時進行工藝變更。”明查暗訪組專家表示。
另外,富山油氣5個罐區均構成重大危險源,但國務院安委辦于6月8日發布的《關于深刻吸取河北滄州南大港產業園區鼎睿石化“5?31”火災事故教訓開展化學品儲罐集中區安全專項排查整治的通知》,企業相關負責人并不了解,也未開展相關隱患排查整治。
明查暗訪組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企業應及時獲取、了解上級關于安全生產的重要文件,認真抓好貫徹落實,提升危化品安全生產管理綜合水平,有效防范事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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